据第一财经报道,今年6月底,陕西省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涉远程视界医疗设备租赁款纠纷案集中下达了一批民事判决书,判决县级医院败诉,并要求于判决生效后十日内向融资租赁公司支付租金,租金数额从数百万到数千万不等。

据调查发现,目前,已经收到判决书的医院主要是县级公立医院,来自四川、陕西、新疆、宁夏、河北、河南、内蒙古、江西等多个省份,有80余家医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些行业人士分析,融资租赁行为之于医疗行业已不陌生,如果只是个别医院与融资租赁公司的纠纷,西安中院的判决主张尚有一定道理,只是这个事件牵涉全国数百家县级医院,波及面广资金数额大进而影响力也大。因此,这一判决结果让诸多牵涉的县域医院一片诧异,这一年来,因受远程视界案暴雷受到牵连的还有一大批县域医院也在面临着诉讼判决。此一严重不利于涉案县域医院的判决会不会成为其他诉讼的导火索?

2018年初,远程视界资金链断裂后,引发了一大批参与融资租赁的公司开始向远程视界合作的医院催缴巨额租赁款,更有一批医院直接被起诉至法庭,甚至面临被冻结医院账户的风险。

据了解,陕西西安的宝信国际融资租赁有限公司(下称“宝信租赁”)作为这一事件中的融资租赁方之一,在2018年将全国大约100家医院告上法庭,直至近日,西安中院公布判决结果。

“远程视界案爆发以来,由于此案中有诸多的特殊性,比如牵涉的近千家医院绝大部分都是县级公立医院,而且也确实存在一大批参与融资租赁的医院既没有得到设备,还要为此莫名其妙的付出租赁费,医院也成为受害方之一,所以各地法院在接受审理的时候,都比较谨慎,其实也在等待来自政府主管部门对这一事件的定性,但西安中院这次发布的判决结果显然严重不利于涉案医院,其后或将引发更多不能确认的恐慌。”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健康县域传媒采访的时候认为,这对正在奋力摆脱远程视界案泥潭的县域医院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医院本身就处在偏远贫困地区,底子弱,运营管理能力不强,政府资金投入少。判决一旦生效,医院将背负巨额债务,甚至影响医院正常运行,医院发展将更加艰难。”一位收到判决书的医院院长在与健康县域传媒记者交流的时候心情沮丧。

01、融资租赁成“陷阱”

失控的融资租赁是罪魁祸首。

融资租赁公司、合作医院与远程视界公司是远程视界案的三方主要当事人。一位东北地区的院长向健康县域传媒提供了一份18页A4纸大小的判决书,租赁公司正是宝信租赁。

2017年,该院与远程视界分别签订了《融资租赁合同》《委托购买协议(三方)》及《合作协议书》,约定由远程视界与医院合作,共同建设脑卒中治疗中心。远程视界又将宝信租赁引入合作中,通过融资租赁的方式由宝信出资购买本项目所需要的相关设备,远程视界为设备提供方。

“当时远程视界以高出市场价10%的价格将设备卖给医院,并答应医院在设备到位后,由该公司安排医学专家来做技术培训和项目运营。”既不用花钱买设备,还能得到学科建设的帮扶,由管理方来运营,医院觉得通过学科运营发展来按年支付设备租赁费用,也是能够接受的,“就是看中了他们宣称能帮我们把学科建起来”,这位东北地区的院长说,最后,医院没有等来设备,却收到了融资租赁公司的一纸催款法律公函。

该院长表示,当时选择与远程视界合作,也是迫于医院发展的考虑。“在县里,综合医院往往要比中医院发展的好,人才、技术、设备等方面比中医院占优势。中医院成立时间短,发展政策不到位,让医院发展受限。”原本以为可以通过与外部公司的合作发展医院,却不成想卷入一个“旷日持久”的泥潭。

受远程视界牵连的医院组建了一个“全国医院维权群”微信群,交流案件进展和应对措施。健康县域传媒了解到,牵涉其中的融资租赁公司,除了宝信租赁,还有上海鲁地融资租赁有限公司、中信富通融资租赁有限公司、浙江锦盈融资租赁有限公司、厦门海翼融资租赁有限公司、浙江康安融资租赁股份有限公司等。

在由当事医院组成的微信群里,流传着2018年6月浙江省海宁市人民法院对山西一家医院与浙江康安融资租赁股份有限公司的民事判决书。医院作为原告起诉融资租赁公司和远程视界,海宁市人民法院判决解除了医院与融资租赁公司和远程视界的合同。山西这家医院获得了法律上的明确支持而免受追债。

“我们医院也未收到设备,也不要这些设备了,但也要考虑现实的情况,像山西这家医院一样,解除这个不合理的合同,就是我们的主要诉求。”河南省一家牵涉其间的县级院长告诉健康县域传媒。

然而,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结果让像河南这位院长一样想法的县级医院被临头浇了一盆凉水——法院判决医院败诉,医院支付租金及逾期利息。这对官司中的医院来说,无疑是一场泰山压顶般的灾难。

“我代理的医院要对此提起上诉,同为受害者,县域医院也一样要争取更多的支持。”四川一医院的代理律师告诉健康县域传媒。

02 、发展的无奈

“跟城市大医院比,县级医院发展就弱;跟县人民医院比,县中医院就弱。再加上远程视界这个事情,对于我们医院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江西一贫困县的中医院院长无奈的说。

很多医院院长也像健康县域传媒反馈,当时之所以跟远程视界合作,远程视界办了很多活动,邀请了医学专家到场义诊,效果不错;再加上他们还打着扶贫的大旗做宣传,来医院谈合作的时候也是说合作以后能帮医院把学科发展起来,人才培养起来。迫于医院急需发展的背景,医院就签了合作协议。

2015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分级诊疗制度建设的指导意见》,正式提出由大医院帮扶小医院的医联体为抓手。

政策上强县域的信号让一些服务型企业也看到了商业机会。“互联网”“扶贫”“医联体”“医共体”成为远程视界和一些类似公司召集医院开会,推广融资租赁模式的“挡箭牌”。甚至还有一些行业组织和媒体公开为其模式摇旗呐喊,以至于无形中为后来该公司与医院的合作中,增加了舆论背书。

健康县域传媒从部分判决书上观察到,远程视界及其子公司作为被告未出席庭审。而现如今,远程视界及其子公司在“天眼查”上显示在业,但其在北京万开中心的办公室早已经人去楼空,其官网也已经关闭。

“我们医院是杭州仲裁委,可能(医院)比较多,仲裁还没有到我们,但是也是迟早的事。”湖南一家院长说,这是一个新问题,责任完全由医院承担,“冤得很”。

03 、呼吁多方关注

健康县域传媒在采访中,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西安中院这一判决结果,对县域的影响或者说危害很大,多位业内人士也欲借助健康县域传媒呼吁,远程视界案发生在县域医改进程中的一个特殊阶段,应该说是远程视界及一大批相关租赁企业一起设计了这样一个所谓的商业模式,在理论上来说,该模式很完美,但是在实际运行中,完全忽略了医疗问题的复杂性,甚至在毫无风控原则的情况下,不择手段的吸引合作医院,将一大批原本迫切想借力发展的县级医院拖到了金融租赁的泥坑当中,该案覆盖面广,牵涉金额巨大,已经有一批医院因此被法院封账而不能正常运行。

自去年案件发生之后,政府和主管机构对此也给予了高度的重视,也一直在通过多方取证,为这个案件进行更加合理的定性,一方面承认医院在这次合作中存在的诸多尽职调查不严谨而要为此承担应有的责任,另一方面也要顾及一大批有融资租赁资质的公司在这中间实际存在的损失,同时也要严格的追究核心关键人的民事和刑事责任。

“这个锅也不能只让涉案县级医院来背,需要寻求政府主导下的解决方案,也不能就这样让还担负着县域基层医疗民生稳定的县级医院因此陷入运营困境”。多位专家在接受健康县域传媒采访的时候表示,同时也呼吁社会各界尤其是相关主管机构,大家一起来正视这个案件的真实巨大影响,寻求一个更加符合实际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