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业务员小王报上来一个项目,中部省份某大型机械制造型企业,需要资金2个亿,用于流动资金,以自身的制造型设备作为租赁物。小王由房地产行业刚转过来做融资租赁不到半年,可见前几年融资租赁还是很红火的。小王说项目情况特别好,机械制造龙头企业之一,下游客户广泛,公司资产规模几百亿,报表收入一百多亿,利润连续三年为正,民营企业500强,相当优质的客户了,感觉公司不做这个项目就要损失1个亿。

作为风控的直觉,这类项目不简单,于是问了几个问题,客户为什么需要钱,行业情况如何,现金流情况如何,老板本人如何,公司发展前景如何。小王愣住了,说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我了解的情况也不多,其他的你们要去客户那边看看。

带着疑问,我和部门领导坐上了去往客户的高铁,客户派商务车从高铁站接我们到厂区,初步印象感觉厂区气势恢宏,设计颇具后现代主义风格,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在接待大厅LED大屏还打出字幕“欢迎xxx租赁公司zzz一行莅临公司考察”,作为租赁公司风控去过很多公司考察,第一次感觉这么受重视,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只见公司主管融资的副总带着5个年轻人已经在大厅笑盈盈地等着了,一番介绍之后,才知道这5个年轻人都是协助融资工作的,,男俊女靓,可我们这边过去就2 人,这也算是体验了一把高规格的接待。

我们说先去厂区参观一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去了生产车间,不得不说,整个厂间还是很整洁有序的,工人忙碌,还有各种工序看板,但偌大的厂房里面感觉还是有点冷清,工人数量不多,原材料和在产品也比较少,主管生产的厂长来给我们介绍了整个生产的流程,吸引人眼球的是一条智能制造生产线,KUKA机器人机械手臂在灵巧地转动,虽然自动化程度很高,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孤零零地摆在那边,也没有进入下面的工序,显得非常突兀。5个年轻人全程陪着我们,他们对生产流程也不太懂,但态度特别好,满脸堆笑。厂区内摆放的产成品倒是很多,由于是大型机械设备显得很壮观,明显看得出来摆了很长时间,有重新上漆。

参观完生产车间,我们去见了公司总经理A总,这是我见过企业老总办公室最大的一间,几乎整整占据了一层楼的,落日的余晖透过全景落地玻璃照在A总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时给人一种壕的感觉。A总不仅有显赫的社会头衔和劳动模范之类的荣誉,还接待过很多领导的考察,公司官方网站介绍领导视察的页面有足足6页,对我们提出的问题全部是避重就轻,大谈工业4.0,一带一路,行业整合这些宏观方面,当问到还款来源,A总显得有点不耐烦,我这么大的企业,营收都是百亿级别的,还你们1、2个亿大可放心。

我们跟公司副总了解到,该企业在全国各地好几个地方有建工业园的合作规划,与地方政府合作,地方政府出地,企业投资建设,号称总投资过百亿元,占地面积近400万平方米以上,都是照着我们参观过的这样的工业园高标准打造,但我们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信息,这样的工业园施工进度基本上都严重滞后,很多地是地方政府以非常低的价格给出让土地,但工业园的建设资金基本需要金融机构来解决,但金融机构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因此建设都处于比较前期的状态。

回到公司整理材料时,发现A总个人的还有一笔民间借贷的诉讼,涉及千万元尚未处理完毕,尽管对方解释说,这笔钱背后涉及各种复杂的原因,过错方不在A总,但种种迹像表明,这个企业已经属于风险较高的类型,就将这个项目PASS了,虽然小王内心还是比较失落,但这何尝不是帮了小王呢,因为没过一年的时间,这家企业就开始出现暴雷。现在,该企业和A总都已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众多银行、租赁和信托公司深陷其中,员工聚集讨薪,贴吧随处可见。财务报表做的在好看也只是表面文章,要结合多种情况综合判断分析。

事后来看,该企业行业下游需求下滑,生产本来已严重过剩,参观时工人忙碌的生产情形更多是“表演”给金融机构看,但原材料和在产品要参与演出,成本是比较高了。对资金的渴求程度很高,资金部门全员出动接待,说明对接的金融机构已经比较少。在各地进行的工业园项目投资,实际则借助金融机构进行投资更加剧了它的现金流紧张的程度,公司都已经借入高息的民间负债维持,微薄的主业利润无法支撑巨额的融资利息和本金的支出,最后难以为继也是必然的了。